【影评】《查泰莱夫人的情人》：雪藏数十年终于出山了

一本书养活超多电影，是为何？因为他冲破了道德荆棘，对性爱场景刻画得直白又露骨，被标签成色情作家。《虹》因蕾丝情节，一度被禁。《儿子与情人》因恋母情结，被斥有伤风化。《查泰莱夫人的情人》也有此遭遇。最早发表于 1928 年，被矮化成性爱小说，有 ” 英国《金瓶梅》之称 “。让我们进一步来了解这部影片吧。

郁达夫在《读劳伦斯的小说 < 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>》提到，此书发行过 3 个版本。” 头一次出版的本是由他自己计划的私印出版;其后因为找不到一个大胆的出版者为他发行，他就答应法国的一家书铺来印再版，定价是每本要 60 法郎，这是在数年以前，离他的死期不久的时候。其后他将版权全让给了妻子弗里达 · 劳伦斯。她曾在英国，将为检查官所通不过的部分削去，出了一本改版的廉价本。1933 年，在巴黎的 LesEditionsDuPegase 出的廉价版，系和英国本不同的不经删削的全版，头上附有一篇妻子弗里达 · 劳伦斯的公开信。”

1932 年英国删减版本，有英国金瓶梅之称因为文字过于挑逗，此书一直无法在英国全文出版。1960 年，英国法院以 ” 猥亵罪 ” 为名立案审查。经过长达 6 天、35 名证人的马拉松式辩论，法庭判定：” 书中描述性生活的部分，都被仔细地织入二人的心理关系、背景和由之产生的自然演变之中，但因为它们仍是整个关系中的一部分，因此该书绝对不是耽溺的或纵欲的。”这场胜利，终于完结了《查泰莱夫人的情人》被封禁、污名化的命运。各种版本书籍也如雨后春笋一般，打着禁书的名号，畅销全球。

与此同时，《查泰莱夫人的情人》的影视化道路逐步开始。它被改编过 11 个版本，均主打色情元素。在豆瓣搜索 ” 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“，同名的就有 5 部。这还不算《玛露和她的情人》《查泰莱夫人》《农夫偷香记》等使用别名的电影。更绝的是。还有《东京的查泰莱夫人》《查泰莱夫人的女儿》《查泰莱夫人之风华绝代》等擦边球，蹭着劳伦斯的热度。各版本《查泰莱夫人的情人》据我看来。在这些改编作品里，有 2 部较为出名。一部，理查德 · 麦登主演的 15 版;另一部，肖恩 · 宾主演的 93 版。这对狼家父子，靠着色相颜值，圈住了不少女粉丝。顺应当下语境的改编网飞版《查泰莱夫人的情人》的剧情，很简单。一言以蔽之。寂寞饥渴的贵族少妇与健壮自然的工人阶级男仆，一起谱写花边情事。

女一号康斯坦丝(艾玛 · 科林 饰演)，出身名流，多风流韵事。她嫁给男二号男爵克利福德 · 查泰莱(马修 · 达克特 饰演)，正式升级成查泰莱夫人。世间好物不坚牢，彩云易散琉璃脆。新婚不久，丈夫在战场负伤，腰部以下终身瘫痪，丧失生活能力。为了继承家族遗产、照料残缺身体，夫妻二人决定离开伦敦，回到查泰莱庄园。在乡下的日子，康斯坦丝除了照顾丈夫的生活起居，就是协助他写小说。时间一天天逝去，感情也被掏空。丧失性能力的丈夫无法满足妻子的生活需求。寂寞饥渴的康斯坦丝过上了守活寡的乏味生活。这种毫无生机、死水一片的日子，令她窒息。

久旱逢甘雨，自家遇情头。一天，康斯坦丝偶遇猎场看守奥利弗 · 梅勒斯(杰克 · 奥康奈尔 饰演)。这个男人身体强健，迸发着一股旺盛的原始生命力。康斯坦丝内心澎湃，燥热的悸动瞬间被激开。饮食男女，干柴烈火。康斯坦丝与梅勒斯开始偷偷幽会。在小木屋翻云覆雨，在雨中裸体奔跑，在溪水里嬉戏玩水…他们尽情享受充满欲望的生活。渐渐地，康斯坦丝真正爱上一贫如洗的穷小子。为此，她愿意舍弃财富、名誉。这不仅为了男人，而是为回归原始自然的自我。跟小说相比，网飞版《查泰莱夫人的情人》更贴近当下社会议题。它专注女性视角，聚焦康斯坦丝在灵肉间的挣扎与抉择。首先，它掐掉了男性凝视与主导，男性成为被凝视的一方。

女性成为凝视的主体，男性成为被凝视的一方小说里，康斯坦丝有一位情人，叫米凯利斯。丈夫克利福德甘愿戴绿帽，准许他二人偷情，以换取妻子不离不弃。电影里，米凯利斯变成一个匆匆过客。斯坦丝的身体由自己做主，所谓的丈夫默许亦不存在。她与米凯利斯亲密关系，只有一个指尖触摸的暧昧而已。小说里，关于男人的私密性体验，刻画贼多。还记得，在康斯坦丝与梅勒斯第一次偷吃禁果后，梅勒斯内心戏很足。原文这样形容：” 他爱黑暗，他把自己投在黑暗的怀里，夜色正适合于他膨胀的欲望。这欲望，无论如何像是一种财富，不时地兴奋着的他的 XX，火焚着他的两腰。”电影里，康斯坦丝是这场游戏的主宰，梅勒斯的心理体验被一笔带过。男一号变成解乏工具，只为女主角服务。

上一秒还在状态，下一秒提裤子走人，留下男主一脸懵其次，电影对一些女性角色进行完美化改造。譬如，博尔顿夫人(乔莉 · 理查德森 饰演，93 版的查泰莱夫人)。小说里，她与伯爵发展出一种畸形的恋母关系。她温暖的母性，令伯爵堕落成孩童状态。” 他有时用他的孩子似的大眼睛凝视她，沉溺在一种圣母的崇拜里。他完全沉溺了，所有他的大丈夫气都抛弃了。他的手有时要放在她的怀里，触摸着她的 XX，在那里热烈地吻着，这是一种自以为孩子的人的堕落的热烈。”除了照顾伯爵吃喝拉撒，没有任何僭越举动。守寡 23 年，她同情康斯坦丝的无性婚姻，帮忙隐藏偷情的真相。面对村民对康斯坦丝的嘲讽，她亲自站出来发声，支持康斯坦丝寻找真爱。

此外。小说里，传播康斯坦丝与梅勒斯偷情的人是梅勒斯的妻子。这个女人为了要赡养费，到处传播，并把梅勒斯说成一个对待女子又下贱又残暴的人。电影则把梅勒斯妻子这个角色删掉，将坏事全推到梅勒斯妻子的姘头身上。这个改动，多少有点向女性议题献媚的意味。一跃下水在尺度包装与蓝色滤镜下，网飞版《查泰莱夫人的情人》重点传达女性觉醒等时代议题。至于劳伦斯对贵族社会的守旧、虚伪的厌恶，对工人阶级的同情，它蜻蜓点水，一笔带过。这是它的遗憾之处。不过，退一步讲。无论改编成功与失败，这部电影至少让我们看到性与爱的模样。正如林语堂评价劳伦斯和《查泰莱夫人的情人》:” 裸体是不淫的，但是待要脱衣又不脱衣的姿态是淫的。我们可借助劳伦斯的勇气，一跃下水。”这部电影似乎也在传达着——身体到灵魂的交缠与追随，是不淫的，是有精神的。